南璟

执着于糖炒玻璃渣,基友一个煎饼两个蛋

【邱非生贺】不能说的夏天(一发完)

*小队长邱非生贺,如期带文回来,全文字数一万二+

*题目来自于郭采洁的同名同题材电影《不能说的夏天》

*敏感话题有感而发,希望每位女孩子都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保护好自己,远离危险

*结合BGM程小小 -《某某某某》食用更佳

*感谢群里的小可爱们陪我走过写文过程中的开心与艰难





《不能说的夏天》



(1)     

邱非跟她重逢的那天是个雨天。

 

杂志社的摄影棚里被灯光和打光板烤得闷热,冷风机在十月底早应该是停用了的,但摄影棚内的实际温度是用了冷风机也降不下来的。跟他们合作拍封面的人是眼下非常火的模特小姐姐,四分之一澳洲血统,邱非看见她的第一眼愣了好久,闻理见状不怕死地调侃起邱非。

邱非一巴掌拍在闻理脸上,刚上好的蜜粉沾了满手:“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姐姐。”

才拍了没几张设备就出了小毛病,邱非在休息区翻看职业选手群的聊天记录打发时间,闻理在旁边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小姐姐的声音盖过去了,他抬起头看见小姐姐牵着自己的妹妹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她跟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她很内向,跟别人没有过多的语言和眼神交流,因为刚从外面进来,打湿了的灰白色帆布鞋沾了泥,垂在腰际的长发发尾和手里拎着的电脑包都有点湿润。她姐阻止了助理,亲自把她带去了有木制小圆桌和卡座的角落里坐着,后面整场拍摄过程当中邱非看见她打开笔电愣了很久才慢慢开始打字输入。

 

拍摄结束后他们跟在场的工作人员逐一握手,临走前她提着电脑包站在了姐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闻理忽然调转方向往她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一步就被邱非按住了肩膀。

“别去。”邱非说,“你会吓到她的。”

闻理这才发现她侧过身,左脚已经向后迈了一小步,是随时逃跑的自我防御,闻理侧过头小声问邱非:“妈呀队长,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她曾是我同学,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

 

在邱非比别人短暂的学生生涯里,她留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2)

邱非原来的家正好在划定的片区范围内,邱非就读的初中师资力量很不错,再加上他本身学习成绩不差,全市的统考排名还是能够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的,但由于他在年级的排名中等偏下一点,考场安排一直比较靠后。邱非唯一一次排在前几个考场是因为省教育局的人来巡查,学校为了体现学生们一律平等而打乱了考场,作为尖子生的她被分到了和邱非同一个考场。

整个考场里只有她在夏季校服外穿了一件薄针织衫,她安静地低头看书,忽然被一位短发的女生拍了一下肩膀,她的反应似乎很大,手里的塑料饮料瓶发出被挤压的声音。

那时邱非正在给隔壁班一起打过球的男生临场恶补数学公式,听闻声响后抬头看见她把正在看的笔记本合上递给女生,另一只手很不自然地去梳理已经很柔顺的长发。

男生凑近邱非说:“听说这个女生因为脾气好,在班上挺受欺负的。”

听见进考场的哨声,她是第一个起身把书包放到外面的,占据了最好的位置,邱非在教导主任的怒吼声中眼睁睁看见自己的书包被埋在五颜六色的书包之下。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前一分钟收了卷,来自各个班级的学生一起抱怨考试题太难,她沉默地站起身跟在几位女生旁边一起出教室收拾东西,好几个考场的学生一起在走廊上彼此拥挤着,她逆人潮行走很困难,干脆就把书包抱在身前停在原地让别人先走。

“你不要硬把书包拽出来,三角尺的顶端会划伤你的手的。”

邱非不得不一手撑在桌子的一角来在保持自身的平衡,另一只手抓住书包带子死命向外拉扯,他听见从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她背靠着砖砌起来的矮墙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对他说,他这才注意到上面某个书包侧面放了把直角三角尺,三十度角正对着他的手腕。

邱非退后了几步让别人先拿走书包,等他拿到书包的时候,走廊已经没那么拥挤了,她与他走相反方向。

“谢谢你。”

她没想到邱非会向她道谢,慌乱地摇摇头回答:“不客气。”

 

 

邱非记得很清楚,时间停在下午四点三十七分,天色昏暗,几个小时后迎来初夏的第一场暴风雨。

 

 

(3)

邱非的妹妹今年刚上初二,小姑娘嘴挑,周围的商铺里都没有那种年代久远濒临停产的饮料,偏偏嘉世俱乐部旁边那条街拐角的自动贩卖机里有,不给买就回家告状,所以邱非的口袋里总是放着硬币。

杂志社距离嘉世俱乐部不远,拍摄完杂志封面后邱非还要去接妹妹下晚自习,放一瓶饮料在车上能避免小姑娘整出些幺蛾子,这是邱非跟自家亲妹子相处十四年的经验之谈。

她穿着一件杏色大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认真思考着自己想喝哪种饮料,手心里的硬币都被捂热乎了还没决定好。邱非像往常那样转过街角,措不及防刹住了脚,她察觉到了一个忽然出现又静止在三步外的不明物体,侧过脑袋去看,略微显灰色的眼瞳在自动贩卖机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邱非靠近她的时候还是发现了她细微的下意识闪避动作,他凭借着手感从外套口袋里准确地摸出了十二枚一元硬币,投入硬币后从自动贩卖机里滚出了两瓶饮料,他把荔枝口味的那瓶递给了她。

而后很漫长的一段寂静里,邱非的手心开始出汗,一瓶饮料拿在半空中悬久了手腕开始发酸发痛:“我是邱非,我们曾经是同学,不过可能你已经忘了。”

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迫使她迅速作出决定,从大衣口袋里再摸出一枚硬币就正好是这瓶饮料的价格,她接走了荔枝味的饮料,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谢谢”,在邱非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时她忽然拉住了他的右手手腕把六枚硬币放进了他的掌心,然后她转身,看见姐姐的车缓缓停在了街边。

她上车后,姐姐瞥了一眼那瓶饮料问:“你不肯听我的话执意冒雨前来看那个叫邱非的男孩子,怎么样,开心吗?”

 

 

(4)

邱非知道高中开学前的军训有个女生没来,他从保管室搬作业本回来看见她和正在本校读高三的姐姐一起站在走廊外面和班导说话,姐妹俩是混血儿,她又没参加军训,在高一生里面算是白得发光了。

“我妹妹很内向,不喜欢与别人接触,特别是身体接触。”邱非经过姐妹俩身边时听见姐姐这么说,而她明显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姐姐反握住她的手继续说,“我们的爸爸在学校外的小区里租了一套学区房,我想帮我妹妹申请走读,可以吗老师?”

她办理完走读手续回到班级,里面正在发作业本,乱哄哄的,同学们在教室里窜来窜去,她就站在门口看他们,很久不敢走进去,逐渐地,一道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跟邱非一起去搬书的是个微胖的姑娘,性格大大咧咧的,她搬着一摞英语本走过去主动问:“妹子你是我们班的吗?”

她抬起头确认了一下班级名称,然后注视着姑娘的眼睛,怯生生地点了一下头,姑娘后知后觉,硬生生腾出一只手来盖在她的后背上往教室里面推,她似乎是被雷电击中那般全身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把姑娘也给吓了一跳。

 

跟从前认识她的人一样,邱非也特别好奇以她的成绩怎么会考来普通班级,好奇归好奇,从来没人去问过。

她很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朋友,不管是早操、下课还是放学,她永远都是孤单一个人的,基本上除了姐姐找她,她可以整天不出教室门,这样的人毫无存在感,当别的班级有人过来打听她的时候,班上同学除了一句“学习好”就没有别的标签可以给她了。

在邱非意识到班上的部分女生抱团对她进行校园欺凌时,他才知道一个人毫无存在感但是长得好看又成绩好是会被加倍欺负的。

那是十月中旬的某个星期五放学后,邱非接到妈妈生病住院的消息所以要晚走半个小时去接正在上兴趣班的妹妹,她在那群女生们充满恶意的笑声中走进了本该没有人的教室,放学前还被同桌夸过的柔顺长发明显被剪过一段,因为只集中在某一块,所以特别明显。

“邱非?”

她没跟他说过话,只是在平日里收发作业时翻过写名字的扉页,她此刻不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

“怎么了?”

在邱非特别自然的一句反问里,她似乎是为自己没有认错人出糗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能耽误你两分钟帮我看着一下头发是不是剪齐了好吗?”

邱非还在发愣期间,她从书包的隔层里摸出一把小剪刀和一个小镜子,然后撕下一张作业本纸来接剪下来的碎发,这一切动作那么连贯,那么熟练,他发现她的头发比开学时短了大概有三厘米,被头发遮住的地方还有一小块淤青。

后来,她受欺负这件事情还是被姐姐知道了,姐姐翘了本班班导的课跑到操场上把正在上体育课的女生们全部喊到了一边站着,邱非从不赞成以暴制暴的做法,但当他看见她的姐姐把欺负她的女生们拉到墙边排成一排挨个骂哭时,他又发自内心觉得这个姐姐超级霸气。

然后包括姐姐在内,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被停了三天课回家写检讨,只有她是请假回家的。

 

 

(5)

“PTSD的意思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能够引起PTSD的事件能够让受害者感到害怕、恐慌和无助,受害者经常在回忆或者梦中重现场面,受害者会显示出人格上的局限或情感交流上的冷漠,也会持续出现过分激动、易受惊吓以及暴躁易怒的症状。”

邱非坐在末班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不算明亮的车内照明灯让前面一排的座椅在摊开的笔记本内页上留下了阴影,他的耳机里切换到了一首舒缓的纯音乐,在图书馆里泡了一晚上后的疲惫迅速席卷了他的大脑,直到他掉落的笔被斜前方刚下晚自习的女孩子捡起来递还给他。

临近终点站,车上只剩下了他们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女孩子盯着邱非的脸看了很久,在车子进站的当口站起身来异常激动地对邱非鞠了一躬说:“邱……邱队,晚上好,再……再见!”

今晚邱非穿着非常普通的白色针织衫和黑色牛仔长裤,外搭黑色呢子风衣,脖子上的米色方格子围巾把晚风隔绝在了外面保持自身的温暖,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把出道后一直梳在脑袋顶的刘海放了下来,还戴了一副黑色圆框眼镜。

到了终点站,邱非扶了那位老婆婆一下,在即将迎来大雪的夜晚站在车站广告牌前目送老婆婆消失在夜色中,他借着灯光再看了一遍笔锋遒劲的笔记,然后把笔记本放进了包里。

小区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面有卖关东煮,邱非喜欢买关东煮里的鱼丸、冬瓜和香菇回去搭配泡面吃,她从两排货架之间走出来,手里除了一箱酸奶还拎着一袋赶在隔壁蛋糕店打烊前买的各种蛋糕和面包。

她走过来时邱非正在往纸盒子里挑选关东煮,他跟她打招呼时还傻乎乎地举起了手里那一串鱼丸,值夜班的收银姑娘觉得自己的偶像今天又卖蠢了。

“手怎么了?”

她放下酸奶箱子注意到邱非右手手腕缠着一圈纱布,还隐约有药膏的味道。

邱非没想过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缠得非常专业却又毫无美感的纱布,有些窘迫地回答:“小问题,医生说不影响下周的比赛。”

说完邱非才想起他们的世界其实是不一样的,他的世界里没有她喜欢的文学诗集,她的世界里也没有他热爱的荣耀。

“嗯。”

她的回应听起来很是敷衍。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东西两端,临别前她从纸袋子里摸出一盒抹茶蛋糕递给邱非说:“低脂低糖的,休养期间吃东西要特别注意。”

 

 

(6)

她返校上课的这天教导主任趁着早操时间把三个年级的学生都留下来了,主任站在主席台上,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在教学楼和学校外的居民楼之间回荡。她不参加跑操,集合时就跟班导并排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邱非偷偷回过头来看她,被班导抓个正着,脑门被卷成筒状的语文书砸了一下。

校方知道欺凌事件是屡禁不止的,把话夹在两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中间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原本还挺害怕的女生们见状还借着上楼梯的人多,似是无意间挤了她一下,一路跟在后面的邱非及时扶住了她。

 

 

高一要分科,邱非听说她选了文科,因为成绩好而调去了尖子班,他没有留她的电话,问了一圈,同学们都跟她不熟自然也是没有存过电话的。

他们就这样断了联系。

 

十七岁的邱非亲眼目睹了嘉世解散、夏仲天接手嘉世,经历了从接手一叶之秋的人到尴尬地位再到新嘉世队长,本就成熟稳重又内敛的少年还是朝着大人的方向又前进了一大步。

接到初中时期经常一起打篮球的男生打来的电话时,邱非正盘腿坐在隔壁宿舍白胜先的床上吃抢来的薯片和果冻。

“我跟你说啊,昨晚有个女生跳楼了,妈呀那场面简直吓死人,听说血流了一地……”

邱非接电话喜欢开免提,挤在对面床铺的白胜先和闻理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五分钟通话结束,他简单给自己总结了一下:她隔壁班有个女孩子跳楼自杀,画黑板报晚走的她亲眼目睹惨状受到了惊吓请假在家休息。

大概过了半个月邱非在微博推送上看见了跳楼事件调查进展,警方日前审问的高三的数学组组长被正式定罪,罪名说得很隐晦,嗑瓜子的闻理鼻子冒出一个冷哼,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什么叫造成身心的严重伤害,明明就是性侵未成年女学生嘛,这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这条微博配上了一个音频,邱非当即就听出了她的声音,音频被剪辑过,其中话题过于敏感的部分被删除了,没过几天又出现了不知名人士曝光的完整版本。

“他把她拖进了没有人用的办公室,威胁她,因为他有人脉,说能够让她上不了大学……”

邱非一个人回到宿舍在黑暗中戴上耳机安静听着,他闭上眼完全能够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她抱着作业册经过这间办公室,里面的女孩子被捂住了嘴,求救声传达不出去,年过五十的男老师压低声音恶狠狠地低声威胁女孩子。她就站在外面,连挪动脚步的勇气都没有,后来是巡课领导发现某个班的学生不守纪律,呵斥声吓了她一跳,怀里的作业册刷拉拉掉了几本,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她迅速捡起作业册然后没命地狂奔。女孩子跳楼那天下午她们在走廊里照面时还互相打过招呼,晚上她就清晰地听见女孩子从楼顶坠落的声音,骨头碎裂形成一个非常扭曲诡异的姿势。

“前一天晚上我没听出她的声音,我什么都不敢说……”

 

 

(7)

现在的她是一名在读大学生兼自由撰稿人,写成的作品不多但质量挺高,邱非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随手翻了几页。

最近气象台发了好几次暴雨预警,只有一次是真的下了暴雨的,她怕影响邱非训练,上午发的短信,下午刚结束训练邱非就赶过来了。

邱非踩在从隔壁借来的人字梯上用十字改刀慢慢把灯拆下来,挺不解地问她:“你平时不都是在你的卧室和阳台上打文档的吗,怎么客卧的线路会烧坏?”

她双手扶着梯子抬头仰望邱非,邱非以为她没听见打算再问一遍,低头把灯罩递给她的时候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犹豫着说:“我习惯把灯全部开着。”

过了几天,邱非买了一盏星星光点的LED小夜灯送给她,小夜灯的内芯是一个室内香薰器,快递内配置的香薰片是茉莉和玫瑰的混合香味。

邱非从不单独邀请她到家里做客,能够陪她到邱非家里的人除了她姐姐就只有偶尔来陪她一起赶稿子的责编,邱非的妹妹就是在蹭饭的过程中认识和了解她的。

“小姐姐什么时候嫁过来呀。”

邱非难得回家跟爸妈吃一顿饭,邱妹丢下正在放电影的Ipod撑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正在洗碗的哥哥,他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泡沫抹在妹妹的额头上:“少看那些所谓的少女心电视剧吧。”

 

 

夏仲天发现邱非有在谈恋爱的苗头是在第二年的全明星赛后,以前的邱非绝对不会在活动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开机看未接来电或未读消息,更不会存在短时间内连续发送十条不短于三十秒语音消息给同一个人的事情,而当夏仲天问起时,邱非只是回答:“明年九月我就满二十二岁了。”

然而,在夏仲天了解情况表示坚决反对邱非谈这场恋爱之前,她姐姐就已经来找邱非谈话了。

“或许她是喜欢你的,但我不认为她做好了面对创伤的准备。”她姐姐一如既往地强势,“这不是一场简单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开始的爱情,我觉得邱大队长你根本不了解我妹妹。”

 

 

“你是想告诉我她十二岁时被隔壁邻居家刚成年的儿子性骚扰,还是十五岁时被继父性侵犯的事情?”

 

 

(8)

她被性骚扰和性侵犯的事情,她的母亲是最先知情的,但无视与冷漠导致事件一直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

 

 

后来成为她继父的那个男人把她从邻居家的儿子手里救下来,他给她重新扎了头发,带着她回到了位于老城区的家中,她的母亲不住地感谢他,几个月后他的律师朋友把那个刚成年的小伙子送进了监狱,又过了大半年,他搬进了这个家。

十四岁的冬天,她为了自保,用桌子上的台灯把继父的额头砸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母亲带他去医院处理完伤口回来对她说:“你是女孩子,应该比男孩子更听话才对啊。”

从那天到第二年的夏天,她被刻意骚扰过很多次,也跟母亲单独说过很多次,母亲不以为然甚至在吃饭时数落她不好好学习每天都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继父更加肆无忌惮,她的性格就更加内向而敏感。

遇见邱非的那天她本来是要等姐姐放学后来接她一起走的,她转过头来,沉默地跟在邱非身后走了很远,有好几次张口想问能不能跟他一起去校门外的车站都没敢说出来,几分钟后她被继父强行带走,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她遭受了毁灭性的伤害。在她高一搬去跟姐姐一起住之前,她被实际侵犯过四次,最后一次是中考前两天,严重影响了她的发挥,所以她跟邱非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她每周六会到两条街外的水果超市去给姐姐买橙子,邱非回家必定经过这条路,有时候打篮球回家时间早了还能看见她站在店子里认真挑选橙子。高三年级的第一次统考还没结束,邱非知道回家路上肯定能看见她。

街边的停车位被占满了,对面管理员憋足了气吹哨子让临时停靠在路边的红色轿车赶紧离开,她背对着这辆红色轿车,面前的中年男人步步紧逼,硬拉着她的左手想把一沓纸币塞进她手里。邱非扔出去的篮球正中男人的肚子,白色衬衫立即出现了一个黑印子,男人吃痛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捂着肚子看篮球滚远。

“你谁呀?”

邱非跑过去挡在她和男人的中间,十六岁的少年挺直身板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她爸。”

邱非看看眼前个子不高、相貌平平的男人,跟她没有半分相似,邱非一声冷哼带着她往学校方向走去:“没看出来。”

有两次男人想追上来都被邱非给瞪回去了,第三次是管理员跑过来把男人赶走的,管理员是位中气十足的矮胖大妈,一张口满大街的人都能听到:“四五十岁的人了,一直缠着人家小姑娘要不要脸啊你!”

走到小区楼下,她上了几级台阶后转身对还没离开的邱非说:“是继父。”

直到关门声响过好久以后邱非才离开。

 

 

邱非还记得高一上册期末考试前班上的热门话题就是她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谈论和猜测,那时候邱非坐在她的斜下方,在某天下午班里一位喜欢调皮捣蛋的男生以借笔记为理由来恶意触碰她,他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她没办法挣脱,脸色惨白。

去办理完退学的邱非看见这一幕急火攻心,把退学手续所需要的材料往桌子上一摔,直接把男生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这之后,班里对她的欺负和猜忌变得不再那么明目张胆。

十七岁那年的性侵案和跳楼案发生后,完整音频下的热评第一条“我认识这个妹子,她曾经也是个受害者嘛,对这种事情当然比一般人敏感咯”,班里对她的各种猜忌就又出现了,这一年,她的身边没有邱非和姐姐的保护。恶毒的话语再加上高三的压力,她的抑郁症严重加剧,父亲不得不让她休学一年来治疗,一年后转学到外省的国重就读,可是不管转学到哪里,她的性格永远是一大阻碍。

 

邱非在夏休期里抽空去过一次她以前住过的老房子,在老城区里的某个破旧小区,人们洗衣烧菜都在阳台上,大声说一句话上下左右的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邱非穿着新嘉世的队服背着上学时的黑色书包站在402的门口,敲几下门就停下来听听屋子里的声音,是隔壁阿婆听见声响开门告诉他这里已经没人居住了的。

“您知道这户人家搬去哪里了吗?”

阿婆连忙摆摆手,走到楼道里虚掩上自家大门,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大声说着:“这家搬走有几个月了,男人犯了事被判刑入狱了,他的二婚媳妇第二天就急匆匆搬走了,可惜了这家的小姑娘,长得多漂亮的,又特别乖,挺遭罪的。”

邱非用了半个多小时从阿婆那里套出了很多信息,然后他做了少年时期最冲动的事情,他在正在施工的工地附近把曾经对她性骚扰过的青年打得几乎只剩下一口气,整个过程中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几分钟后装作偶然发现青年的过路人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青年出院后曾去报警,由于路段正在施工,监控暂时停止运行,事件最终不了了之。

而这件事的代价是邱非的右手手腕受伤休养了一个月并且留下了病根,至今他的右手手腕还需要定期去医院做检查和治疗。

 

 

(9)

邱非成年后只见过一次她的母亲,是夏仲天让她的母亲来找邱非谈话的,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的母亲反对过,夏仲天也反对过,一个是为了她好,另一个是为了他好。

“你的未来有无限个可能,如果你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保证,怎么还能承担起别人的未来?”

夏仲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躲在门外偷听的队员们都听得手心直冒冷汗,站在夏仲天对面的邱非却是很平静,双手握紧拳头又松开。

邱非信誓旦旦地说:“有我活着的一天,她就是安全的。”

邱非能够说出口的话就绝不是儿戏,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的两年间,每隔一天就会抽出时间去看她,外出打比赛期间必定中午和晚上各一通电话。她的有些同学们总是在面前打趣转身就是各种丑恶嘴脸,邱非知情也无能为力,那些未能造成实际伤害的他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

只有几天前邱非情绪失控,不顾一切把负责她的编辑主任揍得半边脸肿上天,最快速度赶来的闻理被邱非当时的狠劲吓得不敢动,只好把邱非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让她离缠打的两个人远一点,将邱非架开的人是夏仲天。

夏仲天的“你不要命了”和邱非的“你TM别碰我的人”同时在这个角落里炸开,长达几十秒的寂静后,她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颤巍巍地走向邱非,接着攥住了他的左边衬衫袖口,轻轻拉了两下,他侧过头去看她,眼眶是红的。

“阿非,走吧。”

走之前闻理拽着邱非先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脸平复一下情绪,夏仲天拿着一串断掉的项链走到她的面前:“你只可能是他的软肋,跟他分手吧,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十一月底的冷风拂过她脖颈上细小的伤口,一阵刺痛让她是双眼迅速泛红,看见邱非出来,她急忙把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伤口,路过垃圾桶时她把断裂的项链扔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邱非的左手紧紧牵着她的右手,手心是热的。

 

其实,他比她的想象中还要喜欢她。

 

 

(10)

她知道邱非右手手腕有伤,第一次陪他到医院做定期复查时她完全是懵的,带着化验单回来她在门外就听见医生在有理有据地训邱非,而他低着脑袋安静听着,临走他对医生鞠了一躬,憋着笑说:“我一定注意,所以您可千万别把小龙虾做成麻辣味道的,爸!”

“兔崽子!”

邱非赶紧拉着她跑出了主治医师办公室的门。

过年期间父亲和姐姐都回澳洲了,她一个人跟着邱非去了他爷爷家里,邱家的二十多位成员齐聚一堂,邱非打过招呼说她不善言辞但极好相处,因而一堂年夜饭吃得十分融洽。

公交末班车收车得早,等他们抵达中转车站已经过了时间点,走回家需要大约二十分钟。一连几日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本来简单清扫出的一条能够通行的街道又被纷纷扬扬的细雪掩盖住,她跟在邱非身后,两人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我查过了,去海南的新线路今年七月就正式通车了,夏休期我带你去看海吧。”

“好呀。”

邱非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远,侧头看到走过的路只有两排歪歪扭扭的脚印,她只顾低着脑袋将脚落在他踩出来的脚印上。邱非接手队长的位置后变得有些急性子了,走路时的步子也迈得大一些,他沉默地回过头,刻意把步子压小让她跟得不会那么辛苦。

“姐姐从新西兰带回来过一个特别漂亮的彩贝,不知道海南会不会有,我从小就想做一个贝壳风铃挂在卧室里。”

她没得到邱非的回应,抬起头来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十米远,他们各自站在一个街灯的光圈之下,而中间隔着一道黑暗。

“邱非!”

她在寒冬的风中喊他的名字,邱非怔愣数秒,忽然转身穿越黑暗向她跑去,相拥的瞬间不知是谁家按捺不住长夜漫漫提前燃放了新年烟火,绚烂如同破晓来临的一刹光明。

 

 

夏仲天单独来找她谈话这件事,两个人都没敢让邱非知道,她坐在夏仲天对面,面前摆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茉莉花茶,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与邱非正在通话中,邱非正在赛场后台做准备,队员们围在闻理周围叽叽喳喳等着瓜分微草队长高英杰送来的一箱子零食。

她如往常那样用非常轻松随意的语气跟邱非说着话,夏仲天的话说到一半,另一半憋着总是心头堵得难受,她找个借口挂掉了邱非的电话,继续听夏仲天分析公开关系后会对她和邱非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举了很多名流明星的例子,以她自身状况来看是根本无法抵挡潜在网络暴力带来的负面伤害的。

原本她决定不管夏仲天说什么都不表达出任何包含敌对意味的情绪,直到夏仲天满脸严肃地说出“你不了解他”。

邱非作为新嘉世战队的队长登上赛场一路拼杀,厮杀拼搏惜败于兴欣后,关于小队长重振昔日王朝归来的话题就一直是各大娱乐版面的热门,第二年年初,邱非入选全明星,她瞒着姐姐,跟关系特别好的室友去了现场,大屏幕上不过十八岁的邱非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这四年来,每一场与邱非有关的比赛她都看过,他的点滴蜕变与成长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请恕我冒犯,夏老板。”她微微抬起下颚,浅色眼瞳里看不到一丝惧意,“我认为您并不是很了解脱离了赛场和战队的邱非。”

这场关乎邱非的事业与爱情的对抗,夏仲天和她谁都没赢。

送走夏仲天后她去了邱非的家里,在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望着挤满了玻璃柜格子的各种奖杯呆坐了整个下午。

 

 

(11)

夏季的蝉鸣很是恼人。

她知道邱非和夏仲天就着到底该不该公开的事情又产生了矛盾,收走邱非的手机是为了让他安心打比赛,别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暗搓搓地发微博搞事情。

她开玩笑地对邱非说:“说好了拿本赛季的冠军戒指求婚的,不准水我。”

邱非很配合她的表演,十分正经严肃地回答:“保证不水你。”

 

 

小区外有好几家快递站点,她收到了两条收快递的短信,以前邱非送给她的那盏LED香薰灯寿终正寝了,他重新买了一盏香薰灯给她,另一条短信显示的是一家小型快递公司送来中通快递站点暂放的,她一并签收搬去了邱非家里。

寄给她的那个快递单子上的字刻意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挤在一团辨认不出来,她按照上面寄件人电话栏拨出去发现是个空号,而收件人信息又完全正确,她拆开快递包装,塑料纸包裹的是一沓照片,放在表面的那张是上个月她和邱非去湿地公园玩的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高,手机拍摄外加免费打照片机子的低清导致照片看起来有些模糊,但能够辨别出照片里的人是谁。

一沓照片总共是二十张,时间跨度不算大,大概是近两个月,除了去湿地公园的照片,还有参加嘉世线下聚会、在超市买物品、给夏仲天的孩子买满月礼物等等的照片,事无巨细,当她看见她坐在卧室飘窗上给邱非打电话以及邱非站在训练室窗边看闻理交来的比赛分析报告这两张照片时,她的神经瞬间崩溃,瘫坐在米色羊绒地毯上发呆。

从电话铃声响起的前十秒到接通电话,她完全是机械化动作:“你又想做什么?”

 “新嘉世战队小队长邱非家境优渥,父亲是省医院神经内科主治医师,母亲是中文系教授,初中跟你同校,高中跟你同班,高一下册加入嘉世训练营,十七岁担任队长,现在一冠在手,身价千万。”对方呵呵笑了两下,开始用缓慢的语速说,“再看看你,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呢?”

“不要伤害他,我求你……”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姐姐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十三分,家里灯火通明,父亲正围着非常少女心的围裙在灶台前做着拿手的孜然小羊排和罗宋汤,他才说完“给妹妹打个电话让她快点来”,姐姐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卡在第十六秒时听见了一声近乎不可闻的呼喊。

“姐……”

姐姐冲出家里时还穿着拖鞋,等接到警方通知已经到了接近八点。

当年那个破旧的老小区一年不如一年,有条件离开的早都走了,留下来的大多也是年迈的老人们,零零散散地分居在老式楼房里。她睁开眼看见的是小仓库顶上吱呀转动的风扇和姐姐的背影,姐姐哭着对电话那边大喊,她听不清楚内容,只是用尽力气拍了拍姐姐的手和摇头,因为邱非今晚要带领嘉世打总决赛,如果赢了,嘉世王朝复辟就可以又进一步。

然后,她如同往常入眠一样陷入了沉睡,入睡前想的最后一个人还是邱非。

 

 

(12)

邱非的右手手腕又缠上了一圈纱布,他坐在病床边把熬好的绿豆汤一勺一勺喂给她喝,赛季结束后如期迎来夏休期,他每日就在家、医院和律师事务所三点来回往返,每当委托律师来找她询问被性侵犯的过程时他总是紧紧攥住她的手,律师要求单独跟她谈话,他总能自关闭病房门的前一刻看见她的微笑。

“抱歉我食言了。”夏休期开始后的第一个星期六,邱非等她喝完保温桶里最后一口玉米粥说,“说好用本赛季冠军戒指来跟你求婚的,结果赛场上一个失误让我输给了高英杰,不过没关系,先用这个将就一下,等明年这个时候,我拿着下赛季的冠军戒指补偿给你好了。”

邱非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可乐罐的拉环比划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套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她看着可乐指环,问邱非:“阿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嗯,我想想。”邱非很认真地考虑起来,“大概是因为爱情吧。”

她依稀记得十五岁时从邱非手里接过第一张写给她的纸条那种小雀跃的心情,感动与懵懂,唯独不敢往爱情这两个字上面靠近。

 

 

第一轮法庭辩论作为原告的她无法出庭,邱非目睹全程,满心沉重地回到她身边,第二次、第三次依旧。

窗外的银杏逐渐枯黄,夏日热浪逐渐平复,秋季宣告到来。

上个星期在检查室外跟她十分聊得来的小姑娘昨日动手术前来找过她,小姑娘拉着她的手,露出甜美的笑容对她说“小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今日早些时候她问起小姑娘的情况,护士长仔细回想了一下,告诉她那位小姑娘手术失败,家属已经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了。

邱非走进病房时她正在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发呆,抬起头,眼里完全是迷茫的。

“败诉了吗?”

邱非摇头,这样的拉锯战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他还有战队的事情要忙,不能像夏休期那样时刻陪在她身边:“我还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她抱住邱非,视线落在逐渐光秃的银杏枝干上:“我放弃了。”

邱非身子僵直,三个月来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放我走吧。”这一刻,邱非知道在痛快地死去和痛苦地活着之间她已经作出了慎之又慎的选择,她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安静地数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你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呢,我不能拖累你前行的脚步。”

 

邱非永远都记得她离开的这天下了一场大暴雨,雨后的青空分外清明。

 

 

(13)

宣告败诉的这天邱非撑着一把大黑伞在法庭外站了很久,她的继父坐了五年牢出来后比当年看见的要苍老许多,邱非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克制住上前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的,他将所有的愤怒和悲伤全部通过战斗格式表现在新赛季的比赛之上,硬生生从高英杰和乔一帆的眼皮子底下抢走了冠军奖杯,属于冠军的戒指放在红色的锦盒中被邱非锁进了家中玻璃柜,旁边放着的是她的照片。

第二年的七月,邱非独自一人收拾了行李去海南,三天两夜的旅行,除了去海鲜市场品尝各式各样的海鲜,他的时间基本都用在了收集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第二天晚上他坐在海景房的阳台上慢慢挑选出最好看的一部分贝壳,临行前拿去加工坊把精心挑选出来的彩贝钻孔,回家后用了半个月亲手制作好一个彩贝风铃悬挂在卧室的飘窗上,每逢风刮过,贝壳相互轻轻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邱非是大年夜在微博上看到老小区拆迁消息的,他是第一个吃完年夜饭从爷爷家离开的,那时候天才刚刚暗下来,百货大厦的LED屏幕还播放着新年团圆的公益宣传片,几条大街外的老小区完全没有了生气,去年还零零散散亮着的昏暗光球都消失殆尽,邱非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从狭窄的堂子里吹来的寒风刺得他双眼疼痛,曾经令她饱受痛苦和煎熬的小仓库已经被明黄色的封条锁住。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邱非离开时只觉得双腿被冰封住了一样,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艰难。

即将收班的公交车停在了邱非再熟悉不过的中转站,他发现公交车的行车路线图更新过,某些车的站点更改过,还新增加了一趟社区巴士,它的站点赫然写着他居住的那个小区,他想了想,转身沿着另一条线路走去。

身后忽然想起自行车铃的声音,邱非猛然回头发现骑着自行车的少年跳了下来,慢慢推着自行车左拐进了另一条路。邱非站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眼睁睁看着雪慢慢将他走过的足迹淹没,随着新年烟花一同在耳边炸开的还有从遥远时光深处传来的“邱非”二字,熟悉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想像那年一样不顾一切去疯狂拥抱一个人,却遗憾地发现空荡荡的街上只剩下了路灯、脚印和他独自一人。

眼泪落下的瞬间,如释重负。

 

 

在别人或许不知情为何物的年纪里,二十二岁的邱非已在晦涩的红尘中经历过一回生死,那些年的夏天里不管是痛苦还是甜蜜都是此生再也不可能复制的过去。

 

END




某山某水某些人生仍要走完

某种割舍如果必然就请释然

某个漆黑长夜某个孤单枕畔

某些捉襟见肘难堪的纠缠

            —— 选自歌曲《某某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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